第64章 六十四、弃船之战
柳轻宠溺地一笑，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柔声道：“我们且上去再说，别让那帮臭老鼠等急了乱咬。”
“哦！”
江染霞乖乖地点头应声跟在他身后。
密舱门一开，赵掣已经带着全班人马整装候命，见他们出现，众人皆肃立躬身。
柳轻悄悄深吸一口气走出舱门，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沉声道：“今日之势于我锦曦岛大为不利，对方的部署全在我射程之外，所用的武器也非江船可抵御，强以抗之唯有覆灭，所以我决定……弃船。”
整个下舱安静无声，所有人的表情都肃穆如初，没有任何惊异唏嘘的微响。
柳轻转眸望向赵掣，赵掣躬身道：“公子若战，小人等誓死护卫，公子若退……”
他语声一停，自怀中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块，双手奉上道：“这是船成之初，曲二爷交予小人之物。他说：此船虽是毕生心血、累年之功，但终究是个死物，造船是为护人，若有朝一日不能两全，船可再造，人无二命。他恐公子临机难断，故而交托于小人，命小人权衡自决，如今，公子既有定夺，小人不敢自专，还是呈交公子处置。”
江染霞瞧着那块方木好奇地道：“这是什么呀？”
柳轻从赵掣手中拿过方木，在手中一旋一抻，只见方木便被拉长扭成一个四面齿牙参差的长方柱子。
“这太精巧了吧！”
江染霞惊喜道。
柳轻低声道：“这是江船自毁机括的钥匙，只要在密舱插入这个机括，再有任何人登船，江船就会自动瓦解与来犯者同归于尽。”
他协助曲珣共同设计建造此船，自然知此后手，只是船成至今都没见过这个钥匙，他本以为曲珣是因怕被人误用而毁了江船所以收藏起来了。
柳轻垂眸在手中之物，笑意柔暖地道：“霞儿说得没错……”
那些真心在意公子的人，永远只会在意公子是否安好。
江染霞欢呼道：“这可太棒了！我原还想着这么精巧的大船要是被那帮鼠辈得去照样仿造一个岂不恶心了？”
柳轻一笑，扬声道：“所有人备好水靠从底舱入水口潜入江中，入水后即向上游去，你们都是精挑细选水性娴熟之人，多游一段，不要急着登岸，我会尽量引出水底的埋伏，你们伺机而动互相照应，也要格外小心。”
众人齐齐应声。
柳轻仍将自毁机括放回赵掣手中，道：“这件事你来办，一路照顾好他们，尽量避免伤亡。”
赵掣躬身领命。
柳轻再次看向众人道：“此一别山高路远祸福难料，各位皆是我锦曦岛忠勇之人，柳轻在此多谢诸位一路照拂之恩，也愿大家逢凶化吉，若今生有缘再聚，锦曦岛必当不负患难之情。”
言罢，他正襟肃容深深一揖到地，众人忙纷纷跪地还礼。
柳轻遂命赵掣组织众人分头准备。
下舱人众一散，他方才向甲板而去，走了两步，发现江染霞没有跟上来，回身问道：“怎么了？”
江染霞在原地笑笑道：“我还是跟他们游出去吧，公子一个人上去牵制住那些臭老鼠。”
柳轻心念一闪，已知其心意，走回她面前负手笑道：“刚才是谁要死要活诅咒发誓非与我在一起？怎么一眨眼就变了卦？满天神佛可都看着呢！”
江染霞脸一红，小声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刚才公子有殉船之心，我自然不能离开，如今公子既已决意弃船，一个人轻装简行反而更易脱身。”
“霞儿是担心我无力护你周全吗？”
柳轻低声道。
江染霞忙摇手道：“不不不，公子武功盖世！”
她垂首自卑地道：“是我功夫太差了，会拖累公子的。”
柳轻叹了口气道：“原来霞儿还在怪我刚才口不择言伤了你。”
“没有没有！”
江染霞忙道：“我只是说事实，岂有责怪公子之意？”
“今日霞儿不与我一起，我便不离此船了，”柳轻笑了笑道：“你已立过死誓，不如我也立个誓表明心迹。”
他说着，举手欲起誓。
“别别别！”
江染霞慌忙按下他的手道：“我听公子的便是，不过，公子可不能嫌我碍手碍脚的。”
柳轻微微一笑道：“快走吧。”
虽然江面的形势可能会更凶险，但把她托付给别人他却更不放心。
“柳轻，这么久你还做不了决断？不如我帮你下个决心？”
还未上甲板，老鼠会的声音就已经冷冷响起。
柳轻勾唇一笑运气扬声道：“前辈先时所说只要交出红雪莲便可保我人船平安，不知此话是否作数。”
他语声虽然悠缓，动作却迅捷无比，在江染霞肋下一托便已闪至卧舱廊内。
“快去收拾东西。”他在她耳畔轻语道。
那丫头点点头，飞快地跑进自己的卧舱。
老鼠会的声音笑道：“自然算数，我们本无意与锦曦岛结怨，但红雪莲偏在你手，也就只能勉为其难了。”
他这里说着话，柳轻已经飞身入房，从橱柜里取出一个机关盒用包袱裹好背在身上。
一般来说，让女孩子收拾行装会是一场灾难，因为所需时长实在无法估算，但是江染霞的动作却快得出乎柳轻的意料：他才背好包袱，那丫头就已推门进来，肩头绑着个小小的包裹。
柳轻赞许地一笑，口中却是长叹一声，道：“前辈虽如此说，但若红雪莲到手，却言而无信，我又能如何？”
他说着，又自另一橱格拿出先时装过冰魄寒晶匣的机关盒，拧转机关锁好捧在手上，转眸一看，见江染霞跑到自己衣柜前，拽出两身他的衣服来利落地卷好，也用一个包袱裹好背在她肩头，这般的体贴令他不由感激一笑。
老鼠会忽然一阵讥诮地狂笑，道：“你拖延时间也没有用，难道你以为真的能从江底逃生么？”
卧舱里的两个人骤然一惊，柳轻一把挟住江染霞飞身出舱，两个起落间，二人便已站到船头。
江水滔滔，三具尸身随波沉浮，顺着江流漂泊而去，赫然是锦曦岛的仆役，殷红的鲜血在江面上画出三道刺眼的长痕。
柳轻咬牙道：“你说过让我们不伤一人，不失片木！”
老鼠会呵呵冷笑道：“我也说过，你若敢耍花样，就别怪我断了你柳家香火。如今这几个只是对你的警告，你若再使小聪明，就是亲手害死剩下的人！”
“怎么办？他们不会都被抓了吧？”
江染霞嗓音一哑，眼圈已经红了。
柳轻抬眸看向南岸山头，目光前所未有的冷冽，伸手拢过她，在柔弱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低声道：“要相信我们锦曦岛的人绝不会任人宰割。”
言罢，他忽然将手中的木盒往前一送，道：“你要的东西在此，你可敢来拿么？”
老鼠会嘿嘿了两声道：“我要的东西从来只有别人双手献上。”
江染霞小声道：“他们在山上肯定有埋伏，故意诱公子过去！”
柳轻冷笑道：“只怕北岸的村庄也是天罗地网，现在江船被阻，我们只有两岸和水底这三条路。”
正说着，忽听一阵咕噜噜水响，江面翻红，从底下浮起一具尸身，摇摇晃晃向下游漂去，却不是锦曦岛的人。
“这是……臭老鼠的人！”
江染霞惊喜道。
柳轻忽然一笑，低声道：“霞儿在池塘边喂过鱼吗？”
“喂过呀！”江染霞答而不解地歪过头瞧向他。
只见柳轻手中的机关盒已缓缓腾空而起，他傲笑扬声道：“我锦曦岛的东西可弃、可赠，唯独不可屈节以献，你若想要，就自己来捡吧！”
言罢，木盒倏飞而出，扑通一声跌入几丈之外的水面。
江染霞恍然笑道：“这个鱼食扔得好！他们就算不信这是真的也要去捡，这样便可引开一些水鬼了。”
“我扔的这个他肯定不信，但也不能不取。”
柳轻勾唇笑道：“我肩头这个包裹恐怕才是他最想要的。”
江染霞笑道：“是了，公子若说：‘红雪莲在我身上，你快来抢呀！’臭老鼠自然不信，但若丢出一个又背着一个，那老鼠自然认定红雪莲必在公子身上，公子再佯作遁逃把那些水鬼都引过来，水下的人自然解围了。”
柳轻却叹了口气道：“若是无星在就好了，他有剑气开道定能带你冲出火墙。”
江染霞朝船头处的熊熊烈火张望了一下，点头道：“这火墙虽然凶险，但却无人把守，要能冲过去倒是个好出路！”
柳轻歉然道：“我虽有护身罡气，但范围和威力都小得多，这猛火油之火炽烈非常，火墙又看不出有多厚，我只怕……冲不过去。”
江染霞犹豫道：“要不然……我从这跳进江里，还走水路，公子一个人登岸肯定可以全身而退。”
她话音犹在，只见浮在江面的木盒被一双手抱住沉入水底，紧接着，江水咕噜噜冒了几个泡，浮上两具尸首，一个是锦曦岛的，一个是老鼠会的。
柳轻蹙眉拦道：“不行！你不能去！”
他忽然扬声道：“你已拿到红雪莲，还不打开火墙，难道要违信背约么？”
老鼠会阴恻恻一笑道：“待我验了货自然会放你们出去。”
“看来是混不过去了。”
江染霞抬起脸来笑道：“那咱们就赌一把冲火墙吧？”
那略带一点坏坏的神情，活像一只猫儿在问：那咱们去厨房偷条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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