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一战兴隆
“嗤”一声，那人左后腰的衣衫已被曲晨一把抓破，果然刺着一个铜钱大的“隆”字，右下还有一个小小的“飞”字。
接着“嗤、嗤”几响布帛破裂之声，其余五人的后腰上也是同样的标志，看来“飞”字是代表了这几个人所属的分支。
柳轻重又点了那人的穴道扔回人堆，沉吟道：“看来归州城里钓咱们的很有可能就是兴隆帮。”
以兴隆帮的做派，肯定会有自己的智囊队伍，虽不见得神机妙算，但也是众智成谋：归州城的钓饵计划缜密有序，若非江染霞突出奇兵造成一个对方意料之外的变故，令总控全局之人无法决断方才跑去请示头领而露了行藏，无论他和曲晨谁出现，相信对方都早有预案，结局只能是让他们陷入被动的谈判。
提起归州城，曲晨的眸中便起了怒火，咬牙道：“好啊，老子正要找你们！”
柳轻忙横箫拦道：“不可鲁莽！”
“想动霞儿还不该死？”
曲晨的眸中有了危险的光芒。
柳轻箫横不动，道：“念在他们没有为难秦叔，霞儿也安然无恙，他们只是生意人，正主是背后的买家。”
他注视着曲晨道：“此刻不宜多竖敌，你且小惩警示，让他们知难而退便罢。”
曲晨没动，黑暗中忽然传来声音：“船底有六名水鬼偷袭，四人弩杀，两人针杀。”
曲晨这才遂了心愿，大喝一声：“杀得好！”
花厅左右两侧木墙骤然洞开，各有三个人影横飞而出，齐齐地砰然掉落在两边包抄着的大船甲板上。
几乎与此同时，幽暗的月光下，锦曦岛的江船船亭顶上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青袍飘摆，锐气逼人。
“念你们赚钱糊口，我且手下留情，若再不知趣，休怪我大开杀戒。”
他的语声乍听不响，但在有些人的耳中只怕已如惊雷猛鼓般震慑心魂。
兴隆帮倒是很沉得住气，两艘船依旧黑黢黢地沉默着。
静谧中，卧舱处一声轻响，曲晨蓦地回眸，正看见一个小脑袋探头出来。
江染霞仰脸被他杀气腾腾的目光骇得一缩脖子。
看见她，曲晨的锋芒和傲气顿时一敛，刚想说什么，左右两船的轻微动静又令他眸色转寒，低声喝道：“快回去！”
江染霞却没动，只是委委屈屈地道：“我一个人，有点怕。”
柔能克刚，刚怎胜柔？
一个“怕”字，竟让曲晨无言反驳。
柳轻也注意到两边船上的异响，扣动机关，花厅双侧木墙一合，重又挡住了外面的视线，他低声道：“霞儿，进来。”
江染霞闻言飞快地跑入花厅。
柳轻的唇在黑暗中微微一扬：她的确是怕，但只是怕看不见这一场精彩相斗罢了。
果然，一进花厅，江染霞就兴冲冲地趴在窗格上向外张望。
“不要离四墙太近，机关动时会伤到你。”
柳轻告诫道。
江染霞忙乖乖缩手往花厅中间退了几步，却又惊呼道：“他们要用火攻了！”
果然，两边船上都悄然亮起了星星火光。
柳轻沉声道：“注意防御火箭。”
船顶，曲晨见江染霞进了花厅方才安心，转眸看见两侧船上亮起的火光，冷笑一声“找死！”，身形如电已向左侧敌船掠去。
黑暗中，只见左侧大船火影凌乱，各种闷哼、惨呼、木板断裂的声音响成一片，转眼间掉了一地火苗，倒点燃了自己的甲板。
但终究一人难分两处，右侧的敌船见对面受到攻击，也不等全部准备齐全，便发令射击，一时只见点点火光参差不齐如流星雨般从天而降，江染霞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缩。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桅杆处砰的一声轻响，接着是哗啦啦仿佛细雨落地的声音，然后，激射而至的火箭便似被什么挡了一下般弹开、滑落，坠入江中“呲”地熄灭。
火攻之危立解。
江染霞好奇地想要看看桅杆上是什么，甫一探头，就听柳轻的声音在黑暗中道：“你若不听话，我随时把你锁进卧舱。”
她忙缩身退了好几步，乖乖站到他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是什么挡住了火箭啊？”
纷纷滑落的火光，映得水眸闪闪，柳轻觑了她一眼，又把注意力转回到外面，低声道：“玉蛛琼丝网。”
“哦……”
江染霞显然没有听过，但懂事地并未追问。
柳轻目不转睛地关注着敌船动向：曲晨料理完左船，飞身在船头一顿，已跃上右边敌船，只听得黑暗中又是一阵混乱。
柳轻方才接着道：“天竺玉蜘蛛所产琼丝轻软柔韧，金戈难破，烈火难焚。”
“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宝贝啊！”
江染霞不觉乍舌，忍不住小声问道：“那是不是很贵呀？”
柳轻看着望向左侧的窗格没有回答。
江染霞抬眸看去，只见左边的敌船已悄然离开，笑道：“哎呀，他们跑了！”
忙向右看，果见右侧敌船也在缓缓退离，她急道：“无星还在上面！”
“他已经回来了。”
柳轻仍是深蹙眉头观察着周围。
“收网吧。”
曲晨的声音在桅杆顶响起。
柳轻却并未急着扳动机括，反而脸色凝重地对江染霞道：“你站在这里，什么都不许动，也不许走开。”
看她乖巧地点了头，他才走出花厅，一直走到船亭里，警惕地四下观察一番，方回到花厅扳动一个机括，只听簌簌声响，仿佛有万条爬虫向着桅杆顶汇集，半晌方停。
曲晨跃入花厅，埋怨道：“怎么那么慢啊。”
柳轻摇头道：“他们不该退得如此容易。”
曲晨挑眉笑道：“两条船上全是伤残，不跑？还等着我再去过一遍吗？”
他说着话，已点亮了花厅的灯。
骤然而来的光亮，让江染霞眯了一会眼睛才适应，见柳轻犹在蹙眉沉思，她忍不住掰着手指小声道：“第一，船底不可破，第二，火箭攻不克，第三，人又打不过。”
她叹了口气道：“我看了半天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能取胜了，公子为何觉得他们还该有后手呢？”
柳轻蓦地眸子一亮，熠熠地看着她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江染霞知他必有所获，掰着小手问道：“一二三？”
柳轻摇头道：“不是这句。”
江染霞一字一顿缓缓地道：“我看了半天也想不出……”
“就是这句！”
柳轻截口道，他见曲晨和江染霞面面相觑皆不得解，笑道：“霞儿看了半天想不出好办法，或许别的人看了半天就想出办法了呢？”
这下两个人都恍然大悟，江染霞笑着抢道：“投石问路？”
曲晨却皱眉道：“你是说有人雇兴隆帮来探咱们的虚实？”
“咱们这艘船造成至今从未在江湖上真正施展过，叔父名声在外，他做的东西怎不教人忌惮？若是换作我想动手，也得先看看这艘船的实力再想法子破解。”
柳轻望向曲晨道：“能请得起兴隆帮当探子，还真不会是一般的大鱼。”
曲晨摩拳擦掌地道：“只管来便是！我还怕他想不出对策蔫声缩了头呢！”
他还想接着说什么，忽觉柳轻推了自己胳膊一下，回眸看时，见他向自己身边递了个眼色，再转过去瞧江染霞，只见她水眸恹恹已是困倦不堪，犹自努力强打着精神。
他顿生万分怜爱，柔声道：“霞儿，去睡吧。”
眸色已迷离，但江染霞仍摇头道：“没事，我不困。”
“还不快去睡？哪里再有精神看下一场？”
柳轻顿了顿，故意道：“也罢，无星，下次再有敌来犯你就把霞儿锁在卧舱里，那样更安全。”
“我去睡！我去睡！”
江染霞忙跳起身来飞快跑向卧舱。
曲晨望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卧舱，轻叹一声道：“我说什么她都要回嘴，怎么你就能时时降得住她？”
柳轻淡淡地问道：“你是要降她？还是要爱她？”
曲晨一赧，柳轻已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也睡吧，我下去看一圈就睡。”
曲晨知道以他的习惯不去巡查一遍是断不能睡的，也就没劝，只管自己回舱去了。
月华幽昧，
人影黯然。
“我说什么她都要回嘴，怎么你就能时时降得住她？”
柳轻黯然一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看不清她，是因你已深陷其中，而我呢？我始终是个旁观者，也只能是个旁观者。
后舱的夹道上无声地打开一个漆黑的密道，被昏暗的夜色染成浅灰的白衣，一步一步走入更深的幽暗中……
天苍苍兮水汤汤，有伊人兮沐霞光。
金红万丈，将那个翩然的身影勾勒出一圈耀眼的光芒。
她是谁？为何如此熟悉？又这样陌生？
柳轻努力地凝聚着散乱的视线。
是唐晴？
不！
是绯儿？
不！
是……霞儿吗？
她怎会在此？
她是在诵经吗？
耳畔仿佛真的传来低低的诵念声，若有，似无，听不真切。
柳轻迈步向前，想靠近些听她念诵什么，却发现每走一步都只是离那个背影更远了一些。
终于，他停下脚步——既不能靠近，那就离开吧。
他正欲离去，却见远远的那个影子忽然缓缓转过身来。
柳轻忙凝聚目力想看清她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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