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重五华阵
五华阵，据传乃是峨嵋开派祖师白云师太所创，原名为五花八叶阵，威力无比传承数代。
因前朝战乱峨嵋经历一场浩劫，门下几乎精英尽绝，五花八叶阵也从此失传，后由上一代掌门远嗔师太根据师祖闭关洞中残存卷宗重新推演出一个阵法，五人一阵攻守呼应，她自知无法与祖师之精妙阵法相提并论，不敢复用五花八叶阵的名字，遂起名五华阵。
五华阵传到素持师太这一辈，经她革新完善，将两个五华阵联合起来，一为攻阵一为守阵，合则攻守兼备，分则各自为营，攻守互换分合变化精妙莫测，生生将威力提高了数倍，世称“重五华阵”。
精英弟子们武艺高强经多见广，自然临危不乱，只见灰袍飘飘无风自动，重五华阵气势如虹声威摄人。
俗家弟子们可就没这阵仗了，听到“有蛇”二字，已有一个胆小的吓得尖叫起来，林秋妍和另一个小居士被她的尖叫声骇得也跟着惊呼出声。
五个俗家弟子中除了江染霞就只有赵倩儿年纪最大入门最早，她忙喝道“不要乱！”
几乎与此同时，江染霞已自素持身边跃起掠至，站在自己的阵位上，叫道：“快结阵！”
这才提醒了三个慌了神的姑娘，只听稀里哗啦几声，四支长剑出鞘，五个人站定了位置，结了个守阵式。
江染霞长剑已失，手中只空荡荡捏个剑诀，想来不妥，眼珠一转，探手解开腰带，褪下灰布袍，在手里扭了几下，拧成一个紧致的双股麻花索，虽不及长剑有锋有刃，但甩起来也是虎虎有风，总比空手强。
峨嵋众弟子正如临大敌之际，笛声伴着窸窣声已然离得很近，屏息听去，虽在左近，笛声却已转了方向，并非真的冲着她们而来。
众人正要松气的当口，只听近前的夜幕里铮然传来兵戈相击的声音，伴随着隐隐的火花迸溅，笛声更为尖锐急促，地上簌簌的声响也跟着密集躁动起来，空气中漂浮起淡淡的腥臭。
有闷哼声，接着，鲜血的味道随着夜风飘过来。
笛声断了一下，又响，声音却轻了很多，又断了一下，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音，震得几个小居士忍不住捂起耳朵。
笛音戛然而止的时候有一瞬间让人错觉仿佛万籁俱寂。
但是，那只是错觉，致命的错觉！
“蛇来了！”
明尘脸色一变高声示警。
簌簌的轻响片刻就变为哗哗的乱响，只听得人头皮发麻，空气中腥臭渐浓，借着微霾的月色，已能看到渐渐靠近的一大片闪着微光的生物！
没有了笛声的辖制，这些危险的生灵重获自由，任着自己的性子向周遭散来。
此刻，就连四位师太都睁目起身凝神戒备——大概连她们也没有见过这么多毒蛇吧？
蛇群片刻便已行至眼前，它们都不是普通的蛇，而是被刻意调养过的极具攻击性的毒蛇，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剑锋光芒的刺激，蓦地，几条邪恶的黑影自地上蹿起，直奔持剑的女尼而去。
寒光闪烁，血色四溅，重五华阵剑影纷飞密不透风。
俗家弟子们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两个胆小的已经乱了方寸，握着剑浑然不知道该砍哪里。
林秋妍虽强挽剑花砍了两条来犯的毒蛇，但已经吓得手发抖，出剑没了准头。
江染霞纵然有心，可奈何手中的衣索没有什么攻击力，只能把扑上来的蛇打飞而已。
唯有赵倩儿还能招架，可她自顾尚且不暇。
眼看着毒蛇蜂拥而至，俗家弟子的阵式却已经乱作一团。
“阿弥陀佛！”
素持宣一声佛号飞身自重五华阵中掠出，稳稳站到俗家弟子的阵心，拂尘飞扫为几个弟子挡开蹿至近前的几条毒蛇，扬声道：“一树五花，同气连枝。”
江染霞本已左支右绌手忙脚乱，此刻见素持落到阵心的树位高念阵诀，顿时精神一振，喊道：“师父来了，都站好阵位！”
几个俗家弟子见素持入阵，立时也有了主心骨，忙各自腾挪重归阵位，一时稳住了情势。
但一切都没有向着对峨嵋诸人有利的方向发展，因为蛇群源源不断铺天盖地涌来：这些冷血的毒物，非但没有被峨嵋的剑阵攻势吓退，反倒大有前仆后继的态势。
血腥掺着各种瘆人的诡异腥臭，渐渐有些让人窒息。
江染霞猛然惊觉，大声道：“不好！是血腥气把蛇引过来的！”
月光下，蜿蜒而来的蛇群与黑暗粘连在一起，看不到尽头，而她们还有多少力气去砍杀这些致命的毒物？
林秋妍忽然觉得心口一闷手一软，“哎呀”一声长剑竟然脱手，幸而江染霞眼疾手快掷下衣索接剑替她砍断两条扑来的毒蛇。
只是，这样一来俗家弟子的五华阵又乱了，素持忙箭步上前补了江染霞的阵位，拂尘疾挥扫飞一大片毒蛇。
几乎与此同时，一阵温润的箫声响起……
不远处，树梢上，一人白衣翩翩手执玉箫幽幽吹奏。
今夜月色本是朦胧，但此刻，仿佛所有月华星辉都集中到了这人的身上，令他在暗夜中光彩耀目恍若谪仙。
“听云公子！”
林秋妍已看得痴了，全忘了自己周围还有成千上万的毒蛇，只顾怔怔地站着。
玉箫的音质远比笛声醇厚，没有那般刺耳，但此刻拟着笛声驱蛇的旋律竟也颇有功效：只见蛇儿们挺身踌躇一晌，终于纷纷向着柳轻栖身的孤树而去。
四面八方，层层叠叠，从阴暗中涌出的毒蛇包围了孤树。
绝世公子，邪恶毒蛇，形成了某种让人心旌荡漾的对比。
渐渐地，毒蛇们相互堆叠着、纠缠着，爬上树干，悄无声息地滑向柳轻的足畔。
公子小心！
林秋妍没有叫出声，因为就在这霎那，忽然出现一股青色旋风绕着那树飞快打转，仿佛有雨点落地的声音，又好像是风穿梧桐的声音，总之，她什么都没看清，一切就过去了，树上多了一个青衫飘飘的人——无星公子。
树上已经没有蛇，树下是节节寸断的蛇肉山。
“阿弥陀佛，多谢二位施主相助。”
素清含笑合十道。
柳轻收了玉箫，自枝头翩翩飘落，躬身施礼道：“晚辈唐突献丑，望勿见责。”
明明是他出手相救，还要请对方不要见责，且态度如此谦卑，神色如此诚恳，绝无虚应之状。
峨嵋这五个俗家弟子都是花季少女，面对如此良人早就俏脸飞红眉目生情。
素清自然识得这两位名噪江湖的公子，合十还礼道：“柳施主客气了。”
她正要再说两句场面话，忽听“咕咚”一声，众人忙循声望去，却原来是林秋妍脸色铁青晕倒在地。
“妍儿！”
江染霞伸手去扶，却不料眼前一黑，自己也险些摔倒。
曲晨原不喜欢这种互相客气的场面虚礼，故而背着手站得远远的，此刻见“小野猫”身子趔趄，忙闪身上前。
却哪里还快得过就在近旁的柳轻？
玉箫一转，已递到江染霞肋下。
柳轻以箫代臂将她扶住，待她站稳方才撤箫。
他隔着衣袖搭上江染霞的脉，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又俯身下去也隔袖搭了林秋妍的脉，起身再看了看其余几个俗家弟子的脸色，方道：“不妨事，这些西域毒蛇口息之中带有毒气，想必几位高徒方才不慎吸入了一些，所以有轻微中毒症状。”
四位师太内力精深，峨嵋十弟子的功力也非同凡响，自然都不惧这点毒息，俗家弟子们终究修为甚浅，所以才会被毒气所染。
柳轻向四位师太躬身道：“在下随身带了些清毒之药，还请师太们不要嫌弃。”
素清未答，素持已欠身道：“如此，要多谢柳施主了。”
言罢，她转眸看了一眼江染霞。
江染霞会意，上前半步向着柳轻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柳轻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银瓶，却并不给她，只拔开盖子。
江染霞见状遂恭恭敬敬伸出手来接，柳轻倒了五粒黄色药丸在她掌心。
江染霞又道了声多谢才退下去，先给其他三人分了，再给犹昏昏沉沉倚在明尘怀里的林秋妍喂了一颗，才将剩下一颗放进自己口中。
东方渐白，柳轻见诸事已了，便揖手告辞，曲晨既已到了近前，自然也跟着抬了抬手。
各人正客气间，忽听“啊嘁”一声，正扶着林秋妍的江染霞轻轻打了个喷嚏——她把外袍脱了当兵刃，只着一身旧中衣难免单薄，先时抵御蛇群活动活动还不觉冷，此刻静下来，又是凌晨温度最低的时候自然抵不住了。
曲晨的手不由向衣襟一动，却已被柳轻的玉箫悄悄压住腕子，转眸看见他制止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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