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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放弃,皇位继承权!


但沈墨偏偏不如他们愿,在需要他们的支持时,这些大臣在哪儿?他看不到夺嫡的希望。

        “现在,儿臣也厌倦了战场。父后去世的时候,儿臣十四,三年间虽然有父皇和二哥的照拂,但每每看到其他皇子公主有母妃父君疼惜还是觉得心中孤苦难受,形影相吊,飘无所依。所以儿臣斗胆,向父皇求一个恩典。”

        老皇帝听他娓娓叙说,心里直泛酸楚。

        是了,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沈墨的想法,只是一昧地以己度人,觉得沈墨觊觎太子之位所以才那么拼命努力地上战场拼杀。殊不知,是他和二儿子联手,逼走了他。

        “你想要什么恩典?”他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座下众臣,有的为沈墨的不易,暗暗抹起了眼泪;有的摇头惋惜大宣,下一任君主再也找不出比煜王更合适的了;有的大不敬心中暗骂皇帝没眼光。

        文丞相一党的大臣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心情十分沉重:一是他们听说了京城广为流传的煜王的义举,觉得站错了队;二是他们支持齐王相当于变相逼走了煜王,让他知难而退,愧疚不已。煜王殿下放弃继承皇位资格,与他们煽风点火脱不了干系。

        他才十七岁,还没了父后,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上战场用命换来的荣耀、封号和王府,现在却主动放弃,只求逃离权力的漩涡。

        自古以来没有皇子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

        三皇子沈墨,可以说开大宣史上皇子放弃皇位继承权之先例。

        “儿臣想要一个父君,收养也好,过继也罢,儿臣回宫读书,希望回到宫内有父君给儿臣端饭夹菜、督促儿臣复习功课、为儿臣梳辫打扮。”

        “儿臣想把过去三年在战场上耽搁的日子补回来,不想过一个人吃饭、习武、练兵的日子了。”

        沈墨说这些话时,脸上一丝表情也无,眼帘垂下,毫无波澜的语气显得十分落寞。

        这可了不得,煜王是大宣的战神,他要撂挑子不干了去读书,谁能接替他?

        神威侯谢灵运第一个反对:“殿下万万不可开这样的玩笑。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日子殿下不能盲目跟风,老夫年事已高,难道殿下指望老夫一把年纪去打仗吗?”

        学可以不上,但仗不能不打。

        他不上大宣还能找出几个这样骁勇善战又运筹帷幄的将帅之才?

        “侯爷,我没有在开玩笑。”

        谢灵运意识到沈墨用了“我”,而不是本殿或本王,可见他是认真的。

        沈墨认真地说:“侯爷的老部下之中,李副将、张副将、王参将领兵作战能力都可圈可点,我大宣人才济济,不愁后继无人。”

        被点名的几个人都是支持沈墨的,但奈何大宣武将势弱,起不了什么作用。眼下被翻牌子,一个个五大三粗地从席上出来。

        李副将就是心里暗骂皇帝没眼光的臣子之一,硬邦邦地作揖,道:“殿下谬赞。俺一个大老粗没读过什么兵书,领兵打仗全靠跟家乡打野狼跟狼学的,净些野路子,难堪大任。”

        张副将在一旁点头附和:“要不是煜王殿下机警灵敏,哪能次次化险为夷?末将也不赞同煜王殿下退出朝堂。”

        王参将干脆直接道:“煜王常胜将军的名头不是白叫的,大宣战神亦不是自封的,作甚学文人那一套避隐世事?俺就觉着煜王殿下全身上下都是优点,就谦虚这一点不好。”

        座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对,煜王不能退,退了谁去打仗?”官员a说。

        “年轻一代武将里,煜王一枝独秀,无出其右,不能退。”官员b说。

        “北疆两役足以见出煜王殿下对事不对人,具体事情要具体分析,第一次打仗解决,第二次就不打了嘛。”官员c嘟囔道。

        官员d:“就是就是,换一般人估计草草了事,压根不会深入调查战争诱因。”

        老皇帝被他们吵得头疼,道:“安静!”

        “墨儿,卸下兵权一事干系重大,朕过几日再给你答复。挑选父君一事,你心中可有中意人选?无论是谁,朕都允你。”

        皇帝此话一出,齐王和文丞相脸色微微变了。

        “儿臣中意宣德宫的德贵君殿下。”

        沈墨再次拜伏。

        皇帝还没说话,下面大臣又吵了起来。

        “这、这,胡闹嘛这不是……”

        “哎哟,那德贵君也是个清心寡欲的主儿,煜王殿下落他手里能有什么好前途!”

        “罢了罢了,一个闲云野鹤想读书,一个青灯古佛常伴经,真真是顶配。”

        “看来煜王殿下是真不想参与夺嫡了,继承权也不要了,兵权也不要了,母妃选了等于没选,他自己都不争宠,怎么给殿下铺路……”

        “选林皇卿都比选德贵君强。别看人家品阶矮但人家肚子争气!”

        “就是嘛,书香世家林氏,世代掌管大宣最高学府文渊阁,桃李遍天下,影响力堪比国家,殿下模样长得挺周正,就是眼神不太好。”这官员说着还瞥了眼皇上。

        齐王和文丞相气得脸色铁青。

        听他们这么贬低自己的儿子,神威侯脸色也很不好看,但他们说的也是事实,从前允儿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就是这样。他无可辩驳。

        下面议论纷纷,老皇帝本来就有些头疼发作,眼下头疼得都分辨不清是谁在说什么了,耳朵里面嗡嗡的,只好喝道:“都闭嘴!”

        他闭上眼睛,用手按了按太阳穴。

        沈墨见状,关心道:“父皇偏头疼又发作了?”

        老皇帝没说话,点了点头。

        沈墨说:“不如儿臣给您按摩一下?”

        老皇帝有点惊讶:“你会?”

        沈墨笑道:“上次要佛经,德贵君告诉儿臣找太医看一些按摩人体穴道的书,兴许能帮到父皇。”

        老皇帝大为感动,说:“你上来吧。”

        众目睽睽之下,沈墨踏上台阶,让老皇帝侧下身子,给他依次按摩头部穴位。他的手遍布厚茧,结实有力,但力道恰到好处,按着按着老皇帝竟然觉得真的没有那么疼了。

        按了大约一刻钟,皇帝握住沈墨的手,说:“好了,墨儿休息一下吧。”

        “是。”沈墨退下继续跪着。

        “你想好了,真的要选德贵君为父君?”

        “是,德贵君为人高风亮节、淡泊宁静,正是儿臣想要成为的人。况且,他救过儿臣一次,理应知恩图报,侍奉左右。”

        老皇帝知道,他说的是之前宫变那场乌龙。谁能想到当初德贵君顺手一救,今日墨儿就认定他为父君了呢?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缘分这个东西,真真妙不可言。

        “好吧。”

        “传朕口谕——”

        “皇三子沈墨此次平叛有功,酌情将其过继给德贵君林允为嗣,除去封号,收回王府,不日送往宣德宫教养。”

        沈墨没有起来,补充道:“父皇,还有自愿放弃继承身份和兵权。”

        “你真的想好了,要放弃继承身份?”

        “是。”

        老皇帝叹了口气:“如你所愿。”

        “父皇,既然说要放弃角逐,兵权我是万万不能留在手里的,否则依旧永无宁日,儿臣恳请父皇一并收回。”

        谢灵运:“不可,陛下三思!”

        得了,得亏他还没来得及和三皇子说结盟的事,这下不用说了。皇位他可以不要,但打仗还是要他打的,黎民百姓都指望着他做大宣的守护神呢。

        一众武将纷纷站起:“请陛下三思!”

        沈墨:“我意已决,求父皇成全!”

        谢灵运出席,扯一把老骨头跪下,说:“陛下,皇子不缺,将帅难求。不可让煜王殿下卸下兵权担子,否则在他之后无人能挑。”

        老皇帝沉默不语,看向一旁的老太监。他识趣地凑到皇帝耳边出了个主意:“陛下不如这样,收回王府让殿下回宫居住,按皇子待遇对待,但不褫夺战神煜王的封号。至于兵权,殿下想让您收回可以,但有战事殿下必须立刻恢复兵权,带兵出征。您看怎么样?”

        老皇帝抿了抿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先这样吧。

        他咳了咳嗓子,说:“墨儿和神威侯都起来,朕有话说。”

        沈墨起身,顺便将身旁的神威侯扶起来,告了声“得罪”,谢灵运看着他关切真诚的眼睛,突然明白为什么允儿认定要扶持他。他拍了拍沈墨的手,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沈墨依旧一个人站在大殿中央。

        “战神煜王封号保留,只收回王府。皇三子沈墨于宣德宫教养,可不必上朝,一切依照皇子规格,入皇子学。至于兵权,煜王可交由神威侯谢灵运掌管,战事兴起,便恢复兵权,率军出征。”

        “这样安排,如何?”

        再不同意沈墨就是不识抬举了,他行了个大礼:“父皇圣明。”沈墨低头乖乖退回座位上,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失去的身份和兵权与他无关。

        接下来的时间里,老皇帝偏头痛犯了,早早便退了席。在场的所有人都放松下来,大臣们熟识的三三两两在喝酒聊天。

        文丞相带齐王穿梭于群臣之间为他拉拢介绍人脉,身有傲骨的大臣不屑与其为伍,纷纷去给煜王敬酒;不少墙头草和见风使舵的投机者围着齐王和文章大吹大擂,捧得二人飘飘欲仙。

        沈墨自顾自地慢悠悠地喝酒,无论谁上前敬酒都来者不拒,笑容满面地与人寒暄,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塔尼尔借敬酒名义凑到沈墨面前,小声问:“煜王殿下为什么要放弃继承皇位?你这么厉害更要争一争,说不定就是你的。”

        沈墨噗哧一笑,道:“中原不比北疆,这里的人弯弯肠子多着呢,可汗一定记住,别对一个人掏心掏肺。”

        塔尼尔似懂非懂地点头。

        沈墨已经有些醉意,他拍了拍身旁的坐垫,说:“陪我喝一会儿,今晚不醉不归。”

        一旁的刘婉柔冲塔尼尔说:“你好好陪陪殿下,不用担心我。”说完还调皮地眨了眨眼。

        沈墨看了眼刘婉柔脚下的小酒坛,道:“刘小姐酒量不错。”

        “殿下过奖。”

        沈墨收回目光,慢悠悠地一杯接一杯地喝。塔尼尔自认喝不过他,只好给他倒酒,沈墨喝了那么多杯酒,竟然只是脸色微醺,眼神迷离恍惚,还能接着喝。

        “殿下……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塔尼尔忍不住说。

        “怎么,你想安慰我?”沈墨抬眼,似乎嫌他啰嗦,说:“还不快倒酒?”

        虽然塔尼尔是可汗,与大宣是平等关系,论政治地位与他父皇平起平坐。但对于沈墨与他的私交来说,塔尼尔还是他手下败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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