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县衙

妇人擦了擦眼泪：“那畜生见我爹来了，自己也觉得理亏想跑，被我爹叫人抓住了。我看见他吓得哆哆嗦嗦的被人按倒在地，衣服还没穿好，露出黝黑的肉来，像一头待宰的猪。”

        “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因为害怕把一切都交代了。其实也没什么好交代的，借宿旁人家，我和我娘的衣裳都穿在身上，只不过睡得有些皱了。那畜生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我爹进来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

        “我娘的衣裳是和那畜生厮打的时候揉皱的，我的衣裳……是那畜生欲行不轨之事时拨乱的。什么都没发生啊，可我爹说我和我娘都失了清白，让我们留下。”

        几人一时震惊到无言，陆云月顺了顺气，“为什么啊？难道清白比家人还重要吗？更何况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却迫不及待要把妻女推进火坑？”

        妇人冷冷一笑：“想不到吧。我娘也没想到，她只是和一个要伤害她女儿的恶人拼命，却被自己的丈夫以‘失贞’之名休弃，还让她留在这恶人的家里，免得给他丢人。多可笑啊。”

        听众们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沉默着听下去。

        “我娘啊，她真的是个，很脆弱的女人。”妇人摸了摸腕间的红绳，这是她娘留给她的。“她一开始不相信我爹会这么对她，可直到被那畜生喜出望外的拉回了家，而我爹都无动于衷的时候，才终于死了心。”

        “我知道我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选择，他靠着我娘的嫁妆和外祖家的庇护发家，在我娘面前装了十几年的情深似海。待二老去了之后立刻露出另一副嘴脸，在孝期内便接了几门妾室回家，甚至有一个生的儿子，和我差不多大。我看的清楚，他对我娘的态度越来越差，我知道，他想要踢开我们娘儿俩，送他的爱妾上位了。”

        “这次的事，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妇人满眼讥讽，“哈，他回去之后，一定会将我娘失去贞洁的名声大肆宣扬，让许多人知道，他对我娘一往情深，可我娘才是那个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的人。”

        “我呢，则是和我娘一样，一脉相承的不要脸，未出阁就和人鬼混。顺便说不定还会抹黑一下我外祖父外祖母。”

        “这就是我爹啊。可我娘看不清，她一直活在这个男人编织的梦里，哪怕后来她的梦碎了，她也只会反省自己。她自杀了。”

        陆云月垂眸，掩下眼里的冷意。

        袁氏抱着女儿连连叹息，直道“怎么会这样？”

        妇人的故事还没讲完：“我不一样，我一早就认清了我爹那个人渣，早在我外祖家出事之前。我想逃。”

        “可我没想到，这个村子，是地狱。额头的伤疤，就是那会儿留下的。”她音色冷淡，似乎并不在意，“那畜生把我抓回去之后，强1暴了我，这次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他说让我怀孕就好了，说他们村子就是穷了些，其实乡亲们都很好相处，让我老实点，不要惹怒他。”

        “我不愿意，撞到了头。满头都是血，也不影响那畜生办事。”

        “之后我又逃了几次，每次都会被不同的人抓回来。胳膊断了两次，腿折了三次，嗓子是他们给我毒哑的，因为我向过路的人求救。不过那些人没有救我，这毒嗓子的药也并没有完全起效。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陆云月听得窒息，她经历了这么多的苦楚，此时却用这低哑的嗓音平静甚至自嘲的叙说着。

        “后来我学乖了，不再逃跑，做小伏低的伺候那个畜生和老畜生、小畜生，对，就是我亲生的小畜生，他被教的和他爹一模一样。我时常后悔，怎么没在他小时候就掐死他。生了孩子，我又变得安分，能去的地方便多了些。也因此看见过许多和我一样想要逃离这里的女人。有的疯了，有的残了，有的傻了，还有的被打死了。”

        “真感激我爹啊，给我选了这么一个好去处。有时候我会想，不如随着我娘一起去了，一了百了，免得她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孤单害怕。可更多时候，我不甘心呐。”

        妇人看了眼李真儿，眼里有了些亮光，“不甘心这一整个村子的畜生还好好的活着；不甘心还有许多如我一般的人在被伤害；不甘心……哈哈哈哈哈哈”

        “不甘心我爹，将我和我娘丢入了地狱，自己却风风光光、鲜花美眷。他凭什么呢？午夜梦回，有没有梦见过我娘？她在下面等了他好久了啊。”

        妇人转过头对着陆云月，“幸好我还活着，有机会等到逃出魔窟的一天。我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的眼里有光，整个人都在闪闪发亮。你不会放过那些人的，对吗？”

        “对！他们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天理昭彰，报应不爽。”陆云月红着眼眶落下泪来，却眸色坚定，“还有那些仍在受苦受难的人，我们一定会救她们出来的！”

        ——

        回城的路上，马车里气氛沉重。

        妇人讲完了故事，自请去了后面的马车。陆父也听了陆云月的转述，心中无奈又愤怒。

        他也是一位父亲，对妻子和子女都是一样的爱护，实在想不通为何会有如此丧尽天良的人。

        “这个村子，罪孽深重啊。”

        到了县城之时，陆父将陆云月和李真儿送回了店里，带着袁氏和妇人径直去了县衙。陆家与县令家有些渊源，因此很快见到了县令。听了妇人的讲述，县令大人发出了同样的叹息。

        看出县令有些发愁，陆父拱了拱手说道：“大人，草民知道您心系百姓，可此事干系重大，恐怕无法彻查，且受害者极多，必然无法详细安置。小女月娘亲眼所见人间地狱，心下有感，愿为这些可怜人建造一个安身之所。”

        “哦？”县令稍稍舒缓了眉头。他的确有这两点考虑，且不说人牙子是否能找到，即便是抓到了线索，他区区一个小县令，也不敢碰这条线。

        他心存正义，可更关心自己的小命。陆父此言，便是只求他处理了这个村子，不再顺着线索往上查的意思，对他来说倒是不难。

        而那些女人被救回之后该如何安排，也的确是个大问题。

        吃喝住宿，即便是最简单的，也需要一笔银子，且衙门可没那么多房间，牢房倒是多得是。可那些村民去住牢房是应该的，总不能叫这些受尽了磋磨的妇人也去住。

        因此，听了陆父这话，顿时来了兴趣。

        他早就知道陆家那位姑娘是个不简单的，恐怕在到县衙之前，便将他会迟疑的这两点都备好了后路。

        果不其然，“月娘这会儿，估计已经叫人去买地租房了。先租下几间院子来将人暂时安置，毕竟新盖的房子不能一蹴而就。”

        解决了两大难题，县令笑呵呵的，“哎呀，还是侄女儿想的周到。陆老弟，你放心，既然知道了此事，本官绝不姑息！”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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