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猛将犯龙颜
作者有话要说：</br>本章内容除了关于柔嘉与吴贵妃的部份，皆有正史依据。
本书是《末代公主》系列第八部，女主角是北宋末代的柔嘉公主。连载期间定于中国的每周五，亦即美国的每周四更新。欢迎读者们按时来追踪情节发展！
南宋绍兴六年（西元1136年）仲秋，偏安皇帝赵构听取了右相张浚的建议，从临安移驾前往建康（后世的南京）驻跸。化名梁雪的赵柔嘉亦以宫女身份随驾。然而，车驾尚在途中，就因为江北突发战事而在平江（后世的苏州附近）暂停了。
发动这场战争的是金国扶植的刘豫政权。眼看刘豫的军队渡过淮河南侵，左相赵鼎主张退保长江，右相张浚则强调淮南不可失，否则只有长江一道天险屏障，恐怕不足以御敌。赵构采纳了张浚所言，结果宋军赢得了藕塘大捷。
既然张浚判断正确，在与赵鼎的争执之中占了上风，赵鼎遂罢相，降职为绍兴知府。一旦宰相只剩下主战的张浚一人，南宋军心自然大振。
一心北伐的名将岳飞奉诏入朝，于绍兴七年阴历二月初七（西元1137年阳历二月二十八日）抵达平江行在。次日早晨，岳飞觐见皇帝时，身为宫女的柔嘉侍立于御座之旁，亲耳听闻了君臣二人的“良马对”。当时，柔嘉感到皇叔确实甚为赏识自比良马的岳飞。
过了不到一个月，赵构移跸建康，又召见岳飞。岳飞在建康从阴历三月初四（阳历三月二十七日）一直待到了阴历三月十四日（阳历四月六日）。
就在这段期间，赵构反复斟酌张浚弹劾大将刘光世的奏折内容：“沉酣酒色，不恤国事，语以恢复，意气怫然，乞赐罢斥，以儆将帅。”
赵构三思后，打算裁撤刘光世的职位，将刘光世手下的五万多名士兵转交给岳飞统领。当岳飞朝见时，赵构为了予以嘉勉，甚至开口表示：“中兴之事，朕一概委讬卿家了。除了张俊(将领张俊并非宰相张浚）、韩世忠不受节制以外，其餘将领都要受卿家节制。”
此言带给了岳飞无比的振奋！孰料，宰相张浚另有考量。在张浚看来，最近淮南的战争爆发时，岳飞远在驻防地鄂州，并未赶来，这场胜仗并没有岳飞的功劳，若把刘光世的部队交给岳飞，只怕将士们会不服。况且，张浚出于私心，也不愿让岳飞掌握最大的军权。
张浚向皇帝提出了顾虑，结果利用皇帝忌惮武将的心理，得到了皇帝认同。于是，到了刘光世于阴历三月二十二日（阳历四月十四日）被免职之后，张浚就将刘光世原有部属分为六批，一并直属都督府，交由都督府的参谋军事吕祉节制，并让另一名将领王德担任提举训练诸将军马事。虽然，吕、王二人均未被任命为正式统帅，但此举显然大不同于皇帝原先许诺岳飞的做法。
岳飞在返回鄂州途中闻讯，但不知朝廷变卦的因由，难免惊怒交集！加上岳飞的母亲刚去世不久，岳飞起初决意守孝，乃是朝廷以国难为由，坚持征召，才勉强戴孝赴任，当然很难忍受朝廷如此出尔反尔。
于是，岳飞一气之下，去信向都督府请辞军职，又在行经九江时，写下了乞罢帅职的奏疏，派人送往建康行在。他不等皇帝批准，就把军队交给最优秀的部将张宪，迳自含怒上庐山守孝去了。
赵构在内殿获报岳飞胆敢擅离职守，极为震怒！本来，赵构一向习于喜怒不形于色，却被岳飞气得从御座上弹跳了起来，一脚踢翻了一旁的香炉！
柔嘉目睹皇叔非比寻常的怒气，不禁为岳将军担忧！柔嘉自知人微言轻，开不得口，唯有趁隙去求见备受荣宠的吴贵妃。柔嘉晓得后宫之中以吴贵妃最深明事理，也甚受皇帝信任，故而认为，吴贵妃必会尽力说服皇帝不降罪于岳将军！
果然，受封贵妃的吴梦亭胸怀家国，自不能坐视此事。吴梦亭赶快派人去邀请皇帝过来尝尝新酿美酒，然后趁着皇帝借酒浇愁，很有技巧问起了官家为何烦恼…
在赵构眼中，吴梦亭乃是曾在完颜兀术搜山检海穷追不舍时期，伴随出海漂泊共患难的知己。赵构了解梦亭毫无干政的野心，问及朝廷大事纯粹是发自于关心，就对梦亭坦白讲出了岳飞有多么目无纲纪…
倾吐过后，赵构餘怒未消，愤然哼道：“他胆子未免太大了！竟敢跟朕呕气！他以为他是谁？难道，朕能用的将帅就只有他一人？朕就不信！没有了他，又有何妨？朕照样成就得了中兴大业！”
“是！官家请息怒！”吴梦亭柔声劝解道：“官家善用人才，朝中猛将如雲，可供调遣的，绝对不止一个岳飞。只不过，若是少了岳飞，倒也有些不可替代之处。”
“哦？”赵构悻悻然问道：“朕倒想听听，他有什么不可替代之处？”
“一腔热血。”吴梦亭委婉答道：“岳飞最与众不同之处，就是他不求个人的荣华富贵。请官家回顾一下，官家刚在应天府登基的时候，岳飞只是一名武翼郎，位卑职低，却有胆子越级上书建言。那表示，他根本不懂为官之道。他这般缺心眼，固然难免招惹官家生气，可是如果官家不跟他计较，倒是很能对他放心。既然，他有什么想法都溢于言表，那么，官家若要重用他，就无须提防暗箭。让他率领大军在外，也不必担心他万一有异心。”
“嗯！”赵构冷静了下来，点头赞同道：“你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朕，他那讨厌的直肠子，倒确实能让朕少费一些心机。”
“谢官家！”吴梦亭含笑为谏言获纳而道谢，又慎重分析道：“其实，岳飞就像他自己打的比方，乃是一匹良马。官家擅长骑射，骑过的马匹无数，想必有所体会———良马的性子，往往都比较倔强，但只要摸对了顺毛，良马是很容易驯服的呀！”
“你的意思，是要朕摸他的顺毛，驯服他这匹良马？”赵构沉吟道。
“臣妾不敢！”吴梦亭连忙声明立场，毕恭毕敬说道：“臣妾的妇人之见，仅供官家参考。岳飞辞职一案要如何处理，唯有官家能够定夺。”
侍立一旁待命的柔嘉听到此处，就确定岳将军会安然渡过这一关了。柔嘉暗自松了一口气，也由衷佩服聪慧的吴贵妃，并且暗忖：若非皇叔已经遥册九婶为皇后，中宫之位的第一人选必是吴贵妃…
念及九婶，柔嘉不禁记起了曾在韩将军府听到的谣言———倘若九婶果真生下了金太宗的儿子，是不是被纳入后宫了？那样的话，在金太宗中风猝逝之后，金国新皇帝又是如何对待九婶呢？
尽管柔嘉小时候只在汴京宫廷宴会场合远远见过九婶，跟九婶并不熟，却非常同情九婶的遭遇，也想要知道九婶的现况。不过，柔嘉最关心的，当然还是最亲近的皇祖父、父皇，以及同母哥哥三人。柔嘉天天盼望江南的朝廷早日北伐成功，能将受困于金国的亲人都解救出来！即使只为了此一目的，柔嘉也要尽量帮助最有能力击溃金兵的岳飞；何况，岳飞是岳雲的父亲…
虽然，自从柔嘉得知岳雲已婚，就不再对他怀有梦想，但岳雲仍是柔嘉心目中最值得崇敬的英雄。凡是帮得上岳雲的事情，柔嘉都会毫不犹豫去做…
岳飞、岳雲父子俩皆浑然不知，多亏柔嘉暗中设法，岳飞的意气用事才没有带来杀身之祸。赵构听进了吴梦亭的婉言忠告，过几天气消了，就派遣宣抚司参议官李若虚以及统制王贵上庐山去敦请岳飞出山，并警告李、王二人若是劝不动岳飞，将受军法处置。
当李、王二人见到岳飞时，起初岳飞不为所动。李若虚急了，提高声音嚷道：“宣抚大人这样，难道是要造反？拒绝朝廷征召可不是美事，若坚执不从，朝廷岂不会怀疑宣抚大人？再说，宣抚大人本来只是河北一介农夫，受天子之委任，才有兵权。宣抚大人哪能与朝廷对抗？宣抚大人若是坚执不从，若虚等人就会受刑而死。我们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宣抚大人？宣抚大人扪心自问，岂不会惭愧？”
这番话总算说动了岳飞。岳飞依言下山赴建康，首先拜见宰相张浚。张浚训诫岳飞不等官家批复就弃军而去。岳飞辞穷，无以辩解，只能请问丞相大人该怎么办？然后，岳飞听从张浚的指示，上表向皇帝请罪。
赵构很快回复了岳飞一封御扎，在其中故示大方写道：“卿前日奏陈轻率，朕实不怒卿。若怒卿，则必有行遣。□□所谓犯吾法者，唯有剑耳！所以复令卿典军，任卿以恢复之事者，可以知朕无怒卿之意。”
这封御扎发出去之前，摆在御书房的书桌上过夜，让柔嘉在清理御书房之时先阅读了。柔嘉看得出来，皇叔所谓的“朕实不怒卿”仅仅是表面文章，底下暗藏着深沉的怨恨！更可怕的是，下文之中那句“□□所谓犯吾法者，唯有剑耳”，笔调阴森森的，简直暗示着杀机啊！柔嘉为此陡然心惊，不得不替岳将军捏一把冷汗…
由于柔嘉在未相认的皇叔身边作宫女已有两年了，她已透过日常观察而知悉，皇叔生性刻薄，常怀记恨。因此，她真担心将来有朝一日，皇叔会要跟岳将军算旧账！然而，她别无办法，只能默默祈祷：但愿从今以后，岳将军只立战功，不惹是非，能够重新赢得官家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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