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青蛇

　　“你非得要这样对我吗，就不肯跟我好好说说话吗？毕竟你我这么多年没见了。”那人无奈的笑了笑，将面前倒好的一杯热茶推倒了青柳的面前：“请吧，我找你不是来吵架的，陪我说说话，好吗。”

　　青柳退了回去，在石凳上坐下，拿出一根碧绿色的玉簪，将梳好的头发在脑后松松散散的盘起，不客气的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才漫不经心的开口：“夫人如今是贵人，忙得很，居然还有心情来看我，小妖好生受宠若惊。”她说的恭维，但神色却全然没有一丁点儿敬意，让人分不出到底是讽刺还是恭敬。

　　散袖看着她这副连面子上的客套都不愿意维护的样子，只能无奈叹了口气：“昨天晚上我看到了离情的剑光，以为是那只小狐狸出了什么事儿，所以就过来看看……”她说着，抬手用指尖轻轻挑起了杯中一片未被过滤掉的散碎茶叶，看着面前的青柳，继续道：“然后你猜怎么着，我碰到了件有趣的事情……”

　　问言，青柳面色一寒，直到狐狸又来惹事，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到桌子上，瓷器与石桌相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那茶杯应声而裂，清亮的插汤散的到处都是：“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如今得到的还不够吗？你还想要怎样。”

　　散袖含笑递上一块帕子，帮她擦拭这沾染上水泽的手指，调侃道：“我还能怎样，我只是再说啊，那小狐狸可怜，在这山上住的好好的，你竟然把人家赶了出去，你呀，太不厚道，怎么欺负小辈呢，呵呵呵，真是的……”

　　青柳有些厌恶的抽回自己的手：“你够了，别在我这儿装样子，看着恶心，你到底想来说什么。”

　　“呵呵呵……”散袖轻笑着，抬手胡乱揉着手中方才用来擦拭的帕子，待到把它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才抬手丢垃圾一般抛到了脚边的地上，很是愉悦的说道：“你呀，真是老样子，说话从不与人绕弯子。那个孩子，你见过了吧，可真像啊，说实在的，我不是没见过她的那些后人，但大多，嗯，歪瓜裂枣？呵呵呵，就这一个，你别说，简直是最像的。”

　　“而且，居然……呵呵呵，你说他们这算不算是家学渊源了，看守镇魔塔的人，居然和妖魔混到了一出，他们先祖是这样，后人也是这样，当真是自甘堕落。”

　　散袖说的很是嘲讽，青柳听着，早已攥紧了拳头，待到她说完，直接气愤的将头顶的发簪拔了下来，朝对面的人狠狠地刺去。散袖反应及时抬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狠狠地掐在手中：“怎么，你还想杀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她的后人，和她那个荡妇一样，都是自甘下贱的东西，也就只有你还觉得，她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仙子吧。”

　　“你这个卑鄙小人，卖主求荣的叛徒，你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说她，你以为你取代了她的位置又能怎样，你在装的贤良淑德，你终究是比不上她，你除了在这里侮辱她，你有那一点儿是比她强的。”

　　青柳收回了手上的力气，将簪子从新别到了头上，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起身绕着散袖边走边说道：“论出身，人家生来就是仙人，你是从那个阴沟里爬出来的，被人捧了几天，难道忘了自己出身了？论才貌，这个你比得过吗？别来寒颤人了，你原来什么样，当我不知道吗？”

　　她说着，伸手抬起了散袖的下巴，鄙夷的说道：“这满脸的麟纹退下来，花了你不少功夫吧，亏你居然忍得住？那般痛处，你也真是狠的下心来对自己动手。是为了东君殿下吗？”

　　散袖拍开她握在自己下巴上的手，冷冷的说道：“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散袖，我只问你一句，值得吗？”

　　“当然值得，只要能的到我自己想要的，只要能不在受人鄙薄，光明正大的站在世人面前，受人尊崇，一切都值得。”

　　青柳停下自己的脚步，站在远处，审视的看着面前这个满脸寒霜的女人：“那你如今，可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自然。”

　　“那为何你还是孑然一身，你用背叛自己恩人的代价，换来这永世的寂寞，真的值得吗？”

　　散袖却已不在回她，只起身往洞口走去，待到接触到洞口那片暖融融的阳光之后，才眯起眼睛，静静的注视着天空，缓了好一会儿才回头，对里面的女子缓缓说道：“你不是我，你不明白的。”

　　随后有转过头去，抬手遮挡这眼前的太阳：“那个孩子，根骨不错，就怕是个短命的，但愿那狐狸能看好她吧。和她真的很像，你说，她有那福气到天界上来吗？说真的，我还挺期待她来的，东君殿下，很想她，你说得对，我取代不了她在东君殿下心中的位置，这个我是认的，在不甘心也认，一千多年了，殿下在也没有笑过，我不想看他不开心。”

　　那还不是你自找的？

　　青柳在心底暗暗吐槽着，在抬头时，那人却也早已走出了洞府，消失在了午后的灿烂阳光中。

　　看着洞门口那一片的融融暖阳，看起来很是舒服的样子，对于体温偏冷的蛇类来说，那温暖的阳光无疑是一种诱惑。

　　变成一条小青蛇，悉悉索索的溜出了洞门，盘在门口的那株还没长开的梧桐树上，舒展开自己的身体，把肚皮冲着阳光，舒舒服服的晒着，享受着午后难得的宁静。

　　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穆莹的时候，也是再这样的午后，自己刚从冰封的雪地里醒来，冻的哆哆嗦嗦的艰难爬行着，去寻找那能救命的第一缕阳光。然后，昏昏沉沉的跑到了那人的脚下，不其然被给用手捡了起来，正有些恼火想看看到底是谁来阻止她去在太阳，却对上了一双生的极媚的桃花眼，来人生的很漂亮，虽然整个人的气质很是冷若冰霜，但青柳感觉的出来，那人没有恶意。

　　她抬手轻点了下自己迷迷糊糊的小脑袋，温柔的说道：“可怜的小家伙，瞧把你冻的，真是可怜，不过，你既然遇到了我，我就不会不管你，跟我走吧。”

　　然后，自己就被那人给踹到了怀里，带回了天界。直到那时她才知道，原来把自己带回去的就是妖仙大人，那个温柔而又善良的美丽女子。她不大爱笑，但她的善良从来不写在脸上，穆莹是个与天界仙人相比起来很不一样的存在；平易近人，从来不会看不起下界的凡人与妖魔，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世间万物，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好坏，仙人就一定都是好的吗？妖魔也不一定都是坏的，总还是有些区别的。’

　　青柳静静的停在梧桐树枝上，闭着眼睛沉思着，如果不是散袖今天过来找她，这些个前尘往事，她早已都不想在过问了，结果那人偏偏要来让她想起来，其实自己骂她也是没资格的，毕竟，自己也不见得有多干净，这么多年，一直不肯回天界，何尝不是为了逃避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罪孽感。

　　而这原本以为都结束了，不会有人再来翻篇的事情，却又都因为那个孩子的到来，又要开始另一场杀戮，说真的，青柳觉得自己好累。

　　倒不如就这么睡下去，彻底不在过问这世间的是是非非，或许在梦中才是对自己的一个短暂解脱吧。

　　想到此处，她随手给自己周边设了个结界，就趴在树枝上再也一动不动，就此睡了过去。不在管周边寒来暑往，却不知时光易逝，转眼匆匆又是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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