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六年前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逃也似的离开了步家。

        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自己跑了多远,等到我终于跑不动了,才发现自己已经离步家庄园太远太远。

        最后,我无力地停下了脚步,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咬着牙慢慢地蹲下了身体。

        或许是最近超负荷了,我感觉心脏那里痛得仿佛快要死去。

        太痛了!

        终于,我没能支撑住。我的身体很快变得虚弱,眼睛也无力地睁着,直到意识薄弱,眼皮渐渐闭上。

        就在这时,一道光从后面照来。

        我听到有车子停在离我不远处的声音,紧接着,有个结实却冰冷的怀抱将我从地上抱起。

        是……谁?

        我下意识地将步临风和霍击蒙排除,唯一能想到的人,便是一心对我好的冷月心。

        绝对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不久前还对所有人宣布跟我不可能的步临风。

        在我看不到的光里,他看着我的眼神时而愤怒时而复杂。

        当他的手触及到我细汗淋漓的额间时,眼底的光芒更为复杂。

        “去医院。”

        我虽然意识薄弱,却还是很清楚地听见这三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字眼。

        “……不,我,我不去,不去医院……”

        我虚弱地抬着手,去扯他的衣袖。

        “我,我要回,回家……”

        每说一个字,我的心都剧烈地痛着。

        我紧闭着眸子,紧咬着牙关,眉头亦紧紧蹙着。

        没有经历过心脏痛的人,永远都不知道这样有多痛。

        但其实被自己深爱之人所伤带来的心痛,却是比生理上的要痛上十倍百倍。

        我一直以为,抱着我的这个人是冷月心。

        所以在我未彻底昏迷时,我一直拉着他的衣角,像疯了一样不停地问。

        “月心,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恨我,为什么,就不相信我……

        他说,我是个杀人犯,可是,我真的没有推过姐姐,为什么他要那样对我,为什么……

        我从来,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要让他娶我啊。

        对不起,月心,我知道我不该和你说这些,可是,可是我……真的好难过,呜……

        月心,我现在好后悔,好后悔啊……如果,如果我没有爱上他,我是不是要比现在,幸福很多……”

        我也不知道“冷月心”听了我这些话,心里是作何感想。

        只记得他当时抱着我的手僵了僵,却再没开口说任何话。

        之后,周围难闻的药水味告诉我,我还是被送到了医院。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为我检查完身体后,在门口对“冷月心”说着我的情况。

        我躺在病床上,试图睁开眼睛往那边看去,却只能看到一抹笔挺颀长却冷酷如冰的背影。

        恍惚中,我听到“遗传性”三个字,后面的却没有听清,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

        遗传性什么?我在梦里也在想这个问题。

        我们风家,哪有什么遗传性的病啊?医生说的一定不是我,肯定是说的别人吧?

        医院的夜很是漫长,这天夜里,我时常梦一回时常醒一会。

        病房里并未开灯,我记得再次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周围漆黑一片。

        只有从窗外透过来一片朦胧的月光,将站在窗边的那抹高大的背影照进了我的视线。

        “月心。”

        黑暗中,我叫了一声冷月心的名字。

        那个背影却只是僵了一下,并未转过身来。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月心,你不用管我了。”

        我闭了闭眼,又睁开,他还是保持着那个挺立的姿势直直站着,遥望着天边。

        我再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

        他的背影,真像步临风啊!

        我在心头感慨,又忍不住自嘲。

        都什么时候了,还指望着那个男人么?

        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再次进入了梦乡。

        在这个漫长的夜,我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再没有化身为死神的步临风。

        我梦见自己回到了十六年前,当我还只有九岁的那年。

        那一年,步临风才十二岁,刚从英国回到国内,对自己生活的周边环境还不熟悉。

        在学校附近的那座后山上,我看到他意外被树丛里窜出来的毒蛇咬伤。

        天真的我以为只要把毒吸出来就好了,我不顾他的劝阻,为他把毒都吸了出来。

        可是最后却因为没有及时吐掉,在他昏迷前,我却也陷入了昏迷。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却看到他和我的姐姐走在一起。

        他为她撑伞,为她削苹果,为她送各种童话般温暖的礼物,却从未看过我一眼。

        姐姐生日的那天,我听见他对她说。

        “月筝,谢谢你,那时如果不是你,我或许已经死了。

        是你救了我,救了步氏,以后我会娶你做我的新娘,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的心再一次痛得不行,睡梦中,我捂着心口,不停地哭喊。

        “为什么,那个人明明是我,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以为救他的那个人是我的姐姐,为什么他会把我忘了。明明,他还劝过我的,为什么……

        “摇筝,你又做噩梦了,摇筝?”

        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有人将我从睡梦中叫醒。

        当我听到那个又字,我就知道,现在在我病床前的那个人,的的确确是冷月心。

        醒来后,我没有再说一个字,整个人还沉浸在过去痛苦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摇筝。”

        冷月心坐在病床前,沉默了一会,突然提起纳兰青桑。

        “我想知道你离婚时,是不是一个叫纳兰青桑的律师给你们公证的?”

        离婚?公证?他想说什么?

        我迷茫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还有,他为什么提起青桑?

        “我觉得那个律师有问题。”

        冷月心接下来道出一个让我并不敢想的事情。

        “她最近好像在辞职,把所有来找她的委托人都推掉了。有人说,看到她和你的前夫走在一起。”

        这一瞬,我仿佛听到脑子炸裂的声音。

        “你可别乱说。”

        我不相信这种事。

        纳兰青桑是我认识多年的好友,她怎么可能会跟霍击蒙在一起?一定是他们看错了。

        “也可能是看错了。”

        冷月心很快把话题转移,没有继续说下去。

        “月心,昨晚医生跟你说什么了?”之后我想起我的身体状况,忍不住问。

        不管我身体如何,我都有权利知道。冷月心,他一定不会骗我。

        可是冷月心却对此茫然了几秒,先说是习惯性的胃病,后又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到底是什么,根本就没问出个结果。

        但是那“先天性”三个字,却一直像根刺,深深扎在我的心底。

        直到一个多月后,我到了美国,这一切才终于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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