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亲的遗嘱

第二天一早，龙马因为约好和小伙伴们一起去球场便早早出门了。影带着青来到越前家的网球场地。今晨的天气没有和昨天一样炎热，天空中漂浮着蛋花一般的白色云朵。

        “啊？教樱乃打网球？”做热身的时候青听到影阐述前一天发生的事露出惊讶的神情。

        “只要不是比赛应该可以吧。”已经开始高抬腿的影斜眼看了看她。

        “倘若父亲还在世，他不会希望你这样做的。”青弯下腰触碰自己的脚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很容易听出她表达出的不愉快。

        “青，我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影似乎有些生气，闭上双眼锁了一下眉头。

        “我也知道你不会听我的。”青看到哥哥这样的反应，心中有些恼怒又有些失望，“我只是希望你能把主次分得清楚一点。哥哥，父亲的遗嘱我忘记了。你能给妹妹再背一遍吗？”

        影停下动作，睁开墨色的瞳孔望着她，满眼的震惊与动容。他知道青是没有办法了，才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清醒一点。父亲的遗嘱，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呢，不要说是几个月，就是几辈子都不可能从记忆里抹去了。因为早就吞入肺腑，刻进骨髓……

        三个月前，法国，枫丹白露。

        影脱下头上的网球帽，慢慢扶起跪坐在地上的青，眼中的泪光也止不住地奔涌而出。乔纳森管家含着朦胧的泪眼，将床上清一郎的双目轻轻合上，怀揣着绅士帽的胳膊都在不停地颤抖。一旁的律师也不忍打破这沉痛的氛围，沉寂了良久才开口缓缓诵读逝者的遗嘱。

        “我，竹野清一郎，把我所有的财产给予我的儿女——竹野影和竹野青…………位于上海静安区的一幢三层别墅赠予乔纳森管家…………愿吾逝后能与吾妻同葬（只有这一句是用古文写的）…………希望我的儿女能够千万青学受龙崎教练的教导，影能够以世界第一的王者姿态打败越前，完成我毕生的遗憾。立嘱人：竹野清一郎。时间：xxxx年xx月xx日。”

        影略带沙哑得声音在沙地上回荡，掩盖住了青拖着球拍走到底线的脚步声。影抬头望着对面球场上的身影载着怒火，知道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地过去。一旦青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放弃，她的坚持是要定死理的坚持，是无法用情感和理论打动的。更何况他们谈论的是父亲，父亲是他们的光芒，是他们精神的寄托。没有一个信徒会允许自己的信仰受到威胁，不论那个破坏他信仰的人是谁。

        “你要是真的不再听我的，你就把这球接下来。那你就彻底背离竹野家训，你就真的不是我的哥哥。你要去，我随你。”

        青用手压了一下帽檐，把球掷于地上，气鼓鼓地用球拍拍着，不似往常一般直接爽快地发球。她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试图发出一个好球。扬手，出球，起拍，扣球，落地。虽然不像状态良好时一般一气呵成，而且满腔的怒火让这个球的击球点整体偏右，但依旧朝着影冲去，速度不是很快，只要影稍微侧身就能单手接下。

        可是影没有动，这一球撞上他的肩膀，被狠狠反弹至网前。影眼睛都不眨一下，默默地看着青再从口袋里掏出明黄色的小球，再一次挥拍。这一次的落点并不是影，如果说前一球纯粹是为了恐吓的话，那么这一球就是真正的不带感情。完美的压线得分，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父亲给你取名影，就是希望你做父亲的影子，好好完成他的夙愿。你不能分心。”青绕过网走到哥哥身边，捡起地上的小球，侧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呢，是你的铺路石，所有的荣耀与掌声都不是我的。你很厉害，什么技巧都能过目不忘，所以父亲才放心地让我为你包揽所有的训练，你只要在一旁看着保存实力就好了。可是你不能辜负了父亲，你也不能辜负了我的努力。”

        一次次的重复发球在影的面前上演，每一个动作他都仔细地观摩。他既然选择了沉默，就必须迎接青的教导与良心的谴责。因为那关乎父亲，关乎责任，关乎信仰。

        “儿女情长，不是我们现在应该有的。”

        “网球才是我们的生命，父亲才是我们的信仰。”

        “我不是反对你和樱乃在一起，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一些不相干的东西所打扰，那只会扰乱你的心神，让你一蹶不振。”

        青连珠炮一般的话语让影的坚持逐渐瓦解，但他还是想要说服固执的青。他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梦想和现实是有握手言和的可能的。

        “青，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青停下手中的动作，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语调冷冷地，如同腊月里的风霜。

        “哥，你忘了你来日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你忘了，腊月初八，梅花开得最美的时候下雪了。”腊月初八，父亲的忌日。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为了纪念母亲，家里计算日子都是用中国的农历计算，所以青记得特别地清楚：“你忘了你在父亲坟前发过的誓了吗？”

        听闻此言影怔住了，双手颤抖着。他仿佛回到了三个月前，在父亲的坟前指着梅花发下誓约。那时的他心中所泛起的情绪，如今又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回到他的心坎里，煎熬着他的心。他摇了摇头：“我没忘。”

        她原本稳定下去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直接用球拍指着他，全然不管这是不是礼貌的行为：“你再说一遍你那时说过的话。你再说一遍！”重复是为了强调，高音是证明生气。

        黄色小球在地上滚动着没有停下，影盯着它，开口缓缓说话。

        “是的，父亲，我一定会打败他。不管以什么样的代价，我一定会打败他。”

        “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吧。我走了，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不练了。”青握着球拍离开球场，空留影在场上独立。他看着青远去的背影，朗声说道：“我会让你相信的。我会比以前变得更好。”

        青顿了顿，但很快又加快了步伐，消失在影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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