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别回头
“报告，目标进入锁定范围。”
“报告，目标脱离锁定范围——目标用人质掩护，是否开枪？”
孟东升发现了？
黎夜沉声，“待命。”
“收到。”
“目标朝窗户移动。”
子夜的月色幽蓝静谧，散落分给地面的并不多。楼下停着数辆加长款黑车，与巷道深沉的夜晚融
于一体。
除了伺机行动的暗影外，被召集的还有邬家的仆人。
程为和司机张丰不用说，就连刘妈和平日经常见到的几个女佣都被叫来了。
从禁闭室带出来后一直被命令不能说话的尤栗转动眼珠子，左右两旁的年轻女佣看似柔弱无比，
实际刚架着她走了一路没喘气。
哦，这都是阿雪小姐熟悉的佣人，所以把她也带过来了。喂她吃晚饭，是怕阿雪小姐看出她状态
不对劲。
尤栗迟钝推断。
大家看到她从禁闭室出来，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劲。
——他们不是普通的雇佣者，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邬家的仆人。
邬珩独自立在最前端，背影修长执拗。
黎夜上前，刚想宽慰几句，三楼窗户“吱啦”一响，生锈的玻璃窗框凄厉鸣叫，一抹白漾入夜风
泛起波纹，乌藻般的长发像极了浓夜编织的丝绸。
阿雪！
阿雪小姐！
在场人的心皆提到了嗓子眼，刺穿肺腑的叫喊却无法宣之于口。
为什么？他要做什么？
黎夜尚且能够理性思考，按住对讲机下命令，“准备气垫。”
“外公？”
破碎的童音扶风全部收入屋内人的耳朵，尤雪疑惑对方的异常举动，只感觉自己从窗内的平地到
了窗外的平地，抬手勉强够得着窗框。
很快林林也被放下来了。
“抓住窗沿，别回头，数到一百，会有人来救你们。”
尤雪：“可是阿雪只会数到十三。”
孟东升：“……”
郁苍林：“阿雪姐姐，我会。”
“好厉害！”
尤雪还未扭头就被黑瘦的手板正，“你数到十三后，郁苍林接着数，不许回头，明白吗？”
小姑娘被按着脸口齿含糊，“寄（知）道了。”
“一、二、三……”
不似楼上轻松愉快的氛围，楼下人见两个小孩被安置在层楼外墙凸出的混凝土横台，惴惴不安不
敢眨眼。
按理说在场人心理素质极佳，可刚小尤雪的脚探出窗时，旁边人凌冽如风，手臂上青筋紧绷，仰
头凝眸如一尊雕塑。
亲爹不管，作为妹妹唯一可以依靠的哥哥这样也就罢了。
可程为和一个女仆竟也似离弦之箭，仿佛世界苍华洗净，视野只余那一处极光。
黎夜自认为不是冷情之人，也不会脱离思考做到这一步。
三楼的水泥横台很短，成年人一只脚也放不下，但四岁小孩绰绰有余。两小只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聊什么，全然不知道自己所处之地退一步便是深渊。
黎夜倒是松了一口气。
小孩脱离了绑匪控制，身上没有炸弹，完全在视野范围内，基本脱离了性命之忧。
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把对他们的伤害降到最少，比如避免从三楼坠落的体验。
黎夜举起对讲机，“准备升降机。”
“十二、十三！”尤雪正预扭头，想起孟东升的叮嘱，乖乖正对墙面，“林林，到你啦！”
“交给我吧，阿雪姐姐！”郁苍林急于展示自己也是可以帮助别人的，一个个数字蹦得飞快，
“十四、十五、十六、十七……”
夜晚静悄悄，纵使如何放慢行驶速度，机器的声响沉闷震动空气。
小尤雪果然耐不住好奇，“林林，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女孩嗓音清脆，并没有刻意压抑音量，在宁静的夜晚清晰传入众人耳朵。
黎夜喉咙一紧，抬手示意刹车。
“二十七、二十八——”专心数数的郁苍林闻言停下，侧耳倾听，“有的，风的声音。”
“原来还有这么大的风声吗？”尤雪信了，穿皮鞋的小脚朝后勾起点地，“哒”地一声踩在黎夜
心上，“从下面传过来的，难怪凉飕飕的。”
黎夜：宝贝，你不要那么吓人好吗。
“四十一、四十二，唔——”郁苍林迷迷糊糊张口打了一个打哈欠，眼帘水雾迷蒙，松手拭去出
眶的眼泪，“四十三——”
“林林，你是不是累了？”小尤雪放下一只手去牵他，在小男孩逞强的数数声中也跟着打了一个哈欠，“要是阿雪能从一数到一百就好了。等回到家，就让哥哥教我。”
“哥哥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小姑娘自言自语的呢喃令楼下青年眼底发酸，心脏如百蚁咬噬。
升降机和气垫准备完毕，两米长一米宽的升台足够容纳两个成人。一旁是不会哄人的暗影，一旁是屹立不动恨不得原地长高十米的家属，黎夜默了。黎夜打算自己上。
“五十五、五十六——”
机器上移两米，表面平静的青年突然大步前迈，手握机上的横杆借力侧身翻上升台，落地悄无声
息。
黎夜知道邬珩是算准了这一刻，把目光脱离尤雪的时间缩至最小，迅速与他位置对换。
“林林，我还是觉得后面怪——”第二个“怪”字还未脱出口，尤雪感到眼前一黑，寒玉般的触
感和温度和记忆里的温热有些不同，另一只手牢牢圈住她的身体，两脚离地，落入宽阔沉稳的胸
膛。
“咚咚，咚咚。”
加速跳动的心脏如实暴露了主人的极度紧绷和焦灼。直到亲手触摸小姑娘有温度的身躯，邬珩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紧，低头贴近她蓬松的乌发。
“呜哇——！”尤雪几乎毫不犹豫，“是哥哥吗？”
“嗯。”
青年闷闷的鼻音钻入她耳朵，尤雪感到左脸滴落了一颗湿热的水珠，仰手触到浅浅的水痕，“哥哥？”
“阿雪，我来接你了。”
太轻了。
小小的身体，一手就能托起，抱在怀里轻如一片云；细弱的心跳，微凉的体温，丝毫受不了外界的风雨。
如此脆弱的生命，他能平安守护她长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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