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火城
骂归骂，林潇还是很有职业道德和素养地爬起来开始收拾自己。
白墨也非常配合地开始换衣服，期间林潇的终端又响了一次，元卓提醒他假期结束，该返回工作岗位了，有个地方需要救援。
“知道了。”林潇冷着脸回复，听对方说明情况，然后挂掉了这通电话。
“你们不会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吧？”白墨那边也刚挂掉了来自寸冉的电话，他的语气非常无奈。
“据我所知很多人不止一次遇上。”林潇揉了揉头发，他整个人现在都是乱糟糟的一团，“这个工作就是这样……”
白墨忍不住发笑：“真是奇特的经验。”
“亏你还能笑得出来，我现在烦得很。”林潇眼神半死不活地凝视着白墨，像饥饿了很久的人终于意识到腹中的空虚却无法将其满足。
白墨于是凑过去亲他，真奇妙，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安抚他了。
不。或许一直以来更依赖对方的都是林潇也说不定。
林潇幽幽叹了口气，他从来都是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人。
该做的和想做的很多时候都不一样。
“有怪物就吃掉。”林潇轻声道。
“好。”白墨答应着。他不知道理由，但就是近乎盲目地信任林潇。他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想得很开。
他们去顶楼集合，顶楼的人很多，白墨甚至看到了李源一和严蕾——她们也在？这太离谱了，就不能尊老爱幼一下吗？
“一部的人来了一半。”林潇轻声道，“二部的人几乎都来了。这阵仗可真大。”
他看到元卓，他在跟一个装着一只机械眼的男人说些什么，然后又转向他们。
“我们派出的第一支搜救队已经彻底失联。”元卓的声音响起，“其中包括瑞恩达‘坠落’和‘土鬼’。”
姜参和胡坎儿？
林潇的目光寻找到了寸冉，他的表情很难看，一副睡眠不足又快要崩溃的样子，但又似乎目标坚定明确。
他没看到赤夭，于是他意识到赤夭作为二部瑞恩达监管人之一随同姜参和胡坎儿参与了第一批搜救。
“目标只有一个。”元卓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消灭瑞恩达‘火城’。不论用什么办法。”
“本次搜救任务的指挥官是来自河岸基地清洁部的部长宋来，一切行动听从他的指挥。”
机械眼的男人上前了一步，他的头发极短，头上带疤，面相刚毅里带着匪气，十足亡命徒的气质。
“混得不错啊，那个混球。”林潇看向宋来，觉得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他只会一个劲往前冲……早让人当炮灰搞死了。”
“你认识？”白墨问道。
“是啊。他比我早一年进公司，是从少管所被领出来的，后来在我队里边呆过一阵子，再后来我被撤职，队伍重组，听说他被调到二队了。”林潇说着，语气里带着点些微的怀念，“我们那会儿叫他宋大熊——啧，我十四五岁的那会儿，这小子没少偷空带着我们到处撒野疯玩。”
恍若隔日。但早已物是人非。
“十四五岁？”白墨的关注点在这个听起来小的过分的数字上，“你什么时候进的猎人公司？”
“十三岁。”
白墨瞪着眼睛看他。十三岁。这么小就——
对方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是很能理解他现在的这副表情是因为什么。
白墨于是缓缓吐出口气，弓下了腰，把额头抵在林潇的肩头，手里还拽着对方的衣服：“阿潇你啊……”
“嗯？”林潇轻轻地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不。没什么。”白墨重新抬起头，露出个暖呼呼的笑容，“只是觉得……辛苦了。这么多年，在这个地方。”
“的确，很辛苦。”林潇似乎是叹了口气，“你也辛苦啦。在那个学校……那么多年，很辛苦，还一直坚持着。”
“不，我……”白墨想说这哪里有可比性——他又没有从十三岁就进了黑心企业成天累得要死要活。
但对方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苦难没有可比性，白墨。不要觉得你遭遇的事‘都不叫事’所以‘配不上感到痛苦’，这样你只会更撕裂更痛苦。”
林潇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很好。也很坚强。已经非常非常地努力了。当下的一切不如意，都不是你的错。”
林潇和白墨原本站在最后，这会儿寸冉和一部一队队长刘智走了过来，一人手里拿着个遥控器，目标明确地关了二人的限制器。
林潇转头看向他们，他的队长面色阴晦，一副随时可能精神崩溃的样子，他现在看上去很想辞职，但林潇知道他也签了死后契约。
死后契约就表示他们已经放弃了几乎所有权力，把自己卖给了猎人公司。虽然契约金额可观，但这钱就没人有那个命花完过。如果他们不幸不是孤儿，那么自己和亲友脑子里的记忆都会被清理一遍，变成个人造孤儿，想不起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名字都有可能不是自己的了。
“事情不小？”林潇询问自己的队长。刘智面色阴沉地点头。
“河岸基地今天下午来借人。”寸冉揉了揉眉心，“借走了半个一部的人和两个怪物……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会儿河岸已经折进去一半人了。”
前面开始发配武器。很多的枪、子弹、炸药，还有各种他们见过的没见过的东西，里面的填充物都用了猎神的骸骨，真是大手笔。还有通讯器，本来进入猎场是无法通讯的，但这种通讯器利用了猎神的骸骨做外壳，产量不大，但很好用，最近的新产品。还有可以交流视野的护目镜，听说也是新产品。
“所以这次指挥官是河岸的人？”林潇看向元卓，“我还以为凭元部长的野心，该他去的。”
“元部长年龄也不小了，四十多的人，最近刚要成家……据说对方家境不错，可能是不想玩命了吧。也是给河岸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寸冉颇为头痛地拿出罐药往嘴里倒，像是想把自己吃死，“估计这次凶多吉少了。”
林潇没说话。他有段时间没有解开限制器行动了，这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赤夭下午也去了。”寸冉手一哆嗦，差点把药罐子掉到地上，“她就是喜欢出外勤……”
“工资高升得快，很正常。”刘智在一旁插嘴道，“我们这儿也有这样的。已经死了好几个了。”
寸冉阴森地看着刘智，像是想把他掐死。
林潇试图制止这种毫无必要的非战斗性减员：“火城是什么情况？”
“今天中午开始烧起来的，从汴南26中心以西开始，现在已经蔓延到了整个汴南26，整座城都烧起来了。”寸冉仍盯着刘智，白墨觉得他吃药吃多了。
“汴南26不是有猎人基地吗？”林潇没听说基地有变动，“是叫河谷？河岸距离河谷可不近。”虽然也没有月光离得远就是了。
“最开始河岸就是收到了河谷的求援信息……唉，谁知道呢。”刘智往寸冉所在的反方向挪了一步，“那片信协的移动城多，搞不好他们就是输了官司泄愤，扔了只怪物下来。”
他指的是天目那座城的官司。看来猎人这边最后不用赔偿了。
运输机已经走了两架，有人催促他们快走。
汴南区距离北区不算近，时间就是生命，没人这会儿会有意浪费生命。
他们在距离汴南26有块距离的地方就看到了火光。整座城都在燃烧，火光冲天，夜幕都被照亮。
“临区的汴南27和25都没事，天上路过的汴南101也没事，火焰只烧26。”寸冉轻声道，“所以命名为火城。”
他们在汴南25接近26的地方降落。25和27的人都已经疏散了大半。
火墙高筑。一百多号人连同三辆开路车在火舌前方待命。
白墨抽了抽鼻子，他闻到了类似刚烤熟的面包的味道，非常香，来自面前的火墙。
“阴海开路。”宋来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永夜防护。”
猎场中的海水自地缝深处汹涌喷出，火墙一瞬间出现了缺口。
白墨倒抽了一口热气，他感到身体的内部仿佛在被灼烧，像吞了一口热碳，阴海在被火城侵蚀，火焰在蒸发海水。
缺口松动，分批进入的部队有人被忽闪的火舌舔舐，但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动作都是极快的。
白墨和林潇位于队伍中段的位置，他们进了城，看到这不正常的燃烧的房屋建筑，觉得很难以理解。
周围的一切都在燃烧，但他们感觉不到热，他们的影子将他们温柔包裹，留下夏夜清风一般的温度。
所有人都安全进入火城范围，装载有大量猎神骸骨的开路车在前方开路，并开始洒水灭火。
白墨仍感到内脏像被火燎了一样的炙痛，在心底骂道有开路车喊自己做什么。
大概是想要避免资源浪费。这火一般的水灭不了，开路车的水里面有压碎成粉的骸骨。顺便——那位指挥官，可能也想看看月光基地收藏的怪物有多大能耐。
令人不爽。
即便已经吞过天目，他也依旧感到了不适。这个火城太大太强了。
“真是让人呼吸不畅。”林潇在他身边轻声道，“火城好大的火气。”
“李奶奶和严蕾呢？”白墨没在周围看到她们。
“在开路车里。李奶奶腿脚不方便。严蕾的能力可以克制火城一会儿，大概是安排她在车里开路——她有些像你。”林潇看向白墨，白墨有些不解，刚想发问，前方的一辆开路车轰然坍塌、融化。
林潇手指抽动了一下，几个人被从那辆车里面甩飞了出来，但车子绝对救不回来了。
毁了那辆车的是一些人——总之是人形的东西，看不清样貌，身上冒着火，走过的陆地都在融化，样子极为可怖。
有人开了枪，火人摇晃了一下，继续向前。陆续几枪过后大概是打到了头，它这才倒了下去。
然而更多的火人走了过来，几乎像一堵堵墙，大片大片地向他们走了过来。
“这些是城市居民，他们被瑞恩达同化，已经没救了，成了瑞恩达的触须——开路车加大洒水力度，我们冲过去，不要恋战。”宋来说道。
水量有限，但这会儿开始不要命地往外洒，开路车加速碾压过火人，轮胎不堪重负地□□着，后方大量人群紧跟而上，脚下的阴影保证他们不会被侵蚀。
“你还好吗？”白墨抽空询问林潇，林潇这会儿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陌生，他身姿矫健、身手利落，端着枪跑在一旁，眼神很专注，几乎带着点狂热。
这人意外的是个好战分子。
“好得不得了。”林潇轻快地回答道。
“你不痛吗？”他看见阴影在被灼烧，夜幕都被照亮，那是林潇的一部分，正在被无情的火焰侵蚀。
“痛得要死。”林潇咬了咬嘴唇，“但这是个大家伙，比天目大很多的大家伙，我打赌它一定味道不错。”
“是啊。闻起来像刚出炉的面包。”白墨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们说消灭它，无论用什么办法。我理解成即便我们吃掉它也可以？看来这次麻烦不小。”
“他们到了这种地步也就是会用麻烦解决麻烦了。”前方第二辆开路车报废，林潇挥手救下了车里的人——李奶奶在那里面，真是遭罪，路都走不稳当还被拉到这儿来。
但当李奶奶落地，白墨发现她步伐稳健，加上拐杖三条腿跑得比他都快。
“这叫腿脚不便？”白墨傻眼。
“她觉得自己腿脚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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